61年奶奶去世没多久,天刚大姐和大姐夫到娘家来,跟父母商量给四妹妹说个婆家。
说起天刚的大姐,她比天刚大七八岁,结婚早,明华结婚的时候,大姐早已出嫁,孩子都有好几个了,生活比较苦,有的孩子保住了,有的孩子夭折了。明华对她不是很熟悉,但看其可怜,也任由天刚经常汇钱接济大姐一家,从来没抱怨过。
四妹妹在家排行老五,因为和八妹一样,是和堂姐妹们一起排的,而不是和自己兄弟们排。天刚二弟只比明华小了一岁,所以61年的时候也算是二十三四岁的大龄青年了。当时农村人都是女孩子早早嫁出去,一般可以从婆家换些吃的用的,就像明华大姐换了一头驴,明华自己换了三斗麦子一样。而男孩子结婚比较晚,想要找媳妇也不容易,一要看成分,二要看人,三要看家庭条件。一般家庭要集纂好多年才有足够的余粮和钱财娶一房媳妇。
赵家是中农,当时过得还不如一般贫民家庭的生活。二弟小时候也被奶奶送去学堂,两天他就受不了了,非要退学。奶奶说:想退学可以,每天给拣两筐粪。本来是想用臭粪把他吓回学堂,他却拿了鸡毛当令箭,第二天鸡叫就起床,真的挑个撮箕出门拣粪去了。奶奶一看,只好放弃了让他上学的念头。所以二弟这一辈子也不认识一个字,后来明华嫁过来之后,自己田间休息学习认字的时候,也拉着他一起学,他就是学不进去,学了好多天,连自己的名字都没学会,也是不了了之。
本来有了当军官的哥哥时常寄钱照顾,也不是那么难说亲,可惜二弟在很小的时候,头上就开始长癞疮,癞疮一直不好,头顶天天不是这儿烂,就是那儿流脓,让人看了就恶心,没人愿意提亲。
明华刚结婚时,可没把赵家的兄弟姐妹当外人,就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兄弟姐妹。为了二弟的癞疮,刚嫁过来的明华没少花心思。有一次回娘家,听说一个偏方只癞疮,说是用牛的胎衣用香油来熬,熬出来的汁抹在头上,抹几次就好了,回到婆家,明华赶紧去找牛胎衣,不顾大家反对用了家里仅有的半瓶香油,跟大家说半瓶香油如果能治好二弟的癞疮,绝对值了,这样二弟长大也容易说媳妇。好不容易熬出一碗“药”来,可惜抹了好多天也没见好,而且那个味道非常难闻,弄得二弟出门时别人都退避三舍,自己的一双手也是熏死人。后来又听说白碱可以洗干净,就用白碱水来洗,二弟的伤口用白碱一洗,那个疼啊,这个时候的二弟对嫂子可真是恨之入骨了。虽然后来又试了不少方法,二弟的癞疮却一直不见好。大夫说这种癞疮长到18岁自然就好了,不用这么折腾,可明华看着心疼,长到18岁,这头上还不得长满了,还会有头发么?所以一听到有啥偏方,还是想让二弟试一试。可惜都没有用。
果真像大夫说的一样,二弟到了18岁,头上的癞疮真的不再长了,可他头上的头发这儿少一块儿,那儿没一撮的,几乎没剩几根头发,非常不好看。所以上门给二弟说亲的,寥寥,姑娘家上门一相看,个个不了了之。
三弟呢,当时也有20岁了。瓦斗脸,不仅显得老气,还长着一脸的凶像,人也真凶。10几岁就跟人打架斗殴不服管束,关键是家里也没人能管得了。奶奶在世的时候,就觉得自己儿子不够凶悍容易受人欺负,好不容易有个凶悍的孙子,觉得挺好,不受人欺负啊,谁敢欺负,保管打得你满地找牙。爹爹还没有儿子凶,管不了。天刚当兵前还管一管,当兵后就鞭长莫及了,而且明华一向觉得管束儿女是父母的职责,不是大哥大嫂的职责,所以婚后也拦着天刚管束弟弟,尤其是不能动手打弟弟,动手打弟弟,弟弟不仅不会听,反而会激起更大的家庭矛盾,将来父母不在了,兄弟间就可能也就没了手足之情。当大嫂的明华,本来就不愿管,而且不挨这个弟弟打不挨他骂就谢天谢地了,哪还去管束他?
很少有人愿意把自家或者亲戚家的女儿说给这么凶的人,而且家里老二还单着的时候,大家也不没想着给老三说亲,说亲嘛,哥几个也应该轮流来,不是吗?
兄弟俩就这么一直单着。但娶媳妇出嫁,男孩子排男孩子的娶媳妇队,女孩子排女孩子的出嫁队。男孩子单着,阻挡不了女孩子出嫁。
当时当家奶奶去世,明华公公婆婆还没有习惯掌舵发号施令,所以当大姐大姐夫提起四妹的亲事来,俩人都有点儿没了主意。婆婆只发了句牢骚:“老二老三都还没成亲呢。” 老太太嘴里没说,但心里期望着能换亲或者转亲最好,最好顺便解决了二儿子的婚事,可老太太怕婆婆怕丈夫习惯了,大事上不敢怎么发表自己的意见。公公说:“你们看,随便,我不管。”
大姐跟明华说:“要不你去看看?”
明华心想,父母都不管,我更不能管。平时在家明华是对父母的照顾她发表意见,觉得是自己份内之事,兄弟姐妹们的事情,刚结婚的时候她还发表意见,后来发现一旦有人不满意,她自己的日子就会很难过,所以后来她的态度就成了让我出钱出力可以,让我做主,对不起,我不懂,父母做主就行了。
所以明华对大姐夫妇说:“我不去,我啥也不懂。”
明华拗不过大姐的坚持,跟着一起去了。那家姓阮,阮家也很穷,中午准备了四个野菜,用白面掺红薯面烙的饼子来招待上门相亲的客人。一般对待上门相亲的,都拿出最好的来招待,所以阮家的条件真是不咋地。再看人,比四妹大了八九岁,个子也不高。四妹就有点不愿意。
大姐问明华:“我觉得挺好,你说呢?天刚不在家,你这个当大嫂的,长嫂如母,啥意见?”
明华打定了主意不发表自己的意见。“这话可不能这么说,父母都在呢,我也不懂,就看父母和四妹的意见了。”
最后在父母甩手不管,大姐大姐夫的坚持下,四妹就这么着嫁了出去。
后来在四妹跟婆婆闹婆媳矛盾的时候,婆婆说:“你吵什么吵?你是我家买来的,还这么不识抬举!”
四妹:“谁是你家买的?我连一毛钱都没看见。”
婆婆反唇相讥:“谁知道给你们家的钱谁花了,回去问你大姐夫去。不仅要了我们的钱,还拿走我们不少粮食,现在你装傻给谁看?”
四妹气鼓鼓回家一问,父母兄弟嫂子妹妹没一个人知道四妹婆家给钱给粮食的事儿。等大姑娘回来,妈妈一问,钱给孩子看病花了, 粮食也吃完了,“都是亲戚了,接济一下姐姐家,难道不应该吗?” 大姐振振有词。手心手背都是肉,妈妈也不好说啥了,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。
明华心想,亏得我当时没发表意见啊,要不然这事还不怪在我头上?!更打定主意,以后几个兄弟姐妹的事儿,自己尽量帮忙但绝对不做决定,人家手心手背都是肉,自己总是被当成外人,本来一家人就不待见她,万一以后有什么不满意的,还不把她这个当嫂子的埋怨死?